韩家平：顺势而为，韧性发展

韩家平：

又到了岁末年初，又来到了温暖的深圳与大家进行交流，下面我简要地给大家汇报一下对行业的新思考，题目是：顺势而为、韧性发展。

所谓顺势而为，就是要顺应大势、有所作为。具体而言，行业发展一要顺应市场需求趋势，二要顺应行业发展规律，三要顺应监管要求。这几个大势是我们不可违的。

所谓韧性发展，就是要在复杂严峻的外部环境之下能够顶住压力、逆势增长。现在行业发展的外部环境和十年前、五年前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总体来讲我们现在的发展环境是：经济放缓、风险加大、监管趋严、竞争加剧。

我们的经济整体还处在恢复期，市场需求不足是主要矛盾。我国经济增速在2010年之后是持续放缓的，市场风险实际上在加大，我们很多的核心企业，原来服务的一些行业（如房地产）大企业也都出了一些问题。如前所述，国家金融监管在加强，把防风险摆在了更加突出的位置。同时，市场竞争也在加剧。商业保理在刚刚起步的时候，大家几乎感受不到太多竞争，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开始发生改变，这个竞争不是指同业机构之间的竞争，而是说现在利差越来越低，我们各类的金融机构的服务越来越下沉。商业保理原来服务的一些对象，现在一些传统的金融机构也在服务，所以也会对我们造成一些影响。

总之，与之前相比行业发展面临有更多的阻力或者更大的压力，在顺势而为的能否同时实现逆势增长、韧性发展，就看我们能不能激发出更多的活力和动力。

一、商业保理发展的五大逻辑

总结前11年行业的发展历程，我觉得有5个方面的原因（逻辑）推动了商业保理的发展。

第一，最重要的就是市场需求。

企业的应收账款的规模越来越大，回收期越来越长，整体的资金周转速度越来越慢，就决定了对保理这样可以加快应收账款回收的业务需求是持续 上升的。

前两天看到一个数据，说德国的企业平均应收账款回收期30天，法国是46天，我们是多少呢？不分行业我们是81天。也就是说法国企业与德国企业加起来都没有我们长，人家的资金周转转两次我们只能转一次。这里可以看出我们企业目前在资金周转方面实际上面临很大的差距，由此带来了巨大的保理服务需求。

第二，政策的支持。

商业保理之所以可以落地，并得到快速发展，是和当初的商务部、银保监会、人民银行，以及现在金融监管总局以及各地政府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没有各地政府的支持，我们不可能试点，也不可能得以快速发展。下一步还需要在政府的指导下进一步规范发展。这个因素也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科技的赋能。

商业保理发展的11年，正好与国内大量应用数字技术，大数据、互联网、物联网，包括最近人工智能的一些应用是同步的。调研发现做的比较好的商业保理公司，他们在数字技术的应用方面也是做的不错的。比如我们建立大量供应链金融平台，运用大数据风控等技术实现了物的信用、数据信用和主体信用的融合。这些都是依靠我们的科技赋能来推动。

第四，制度保障。

最大的制度就是我们的立法，我们的《民法典》。因为有了法律的基础保障，所以给了行业一个发展更好的制度奠基。同时国家和地方出了一系列的政策文件、法规、规章，专委会也推了很多团体标准，这些制度建设对于我们的发展也非常重要。

第五，行业自律自强。

商业保理行业组织一直比较活跃，给大家提供了充分的交流机会，整个行业非常团结。这一点也是非常重要的。

二、普惠金融的重要组成部分

国家现在对我们行业的定位，是大家最近讨论比较多也比较关注的。我们的服务对象70%、80%是中小企业，所以我们是属于普惠金融的。国务院《关于推进普惠金融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中第三部分：健全多层次普惠金融机构组织体系，第九条提出发挥其他各类机构补充作用，要求引导商业保理公司、典当行等地方金融组织专注主业，更好服务普惠金融重点领域。

也就是说我们属于普惠金融里面的一个补充的力量，是一类地方金融组织。这个是我们的定位，大家不用有其他的想法，从业务性质来讲是这样的。

三、畅通双循环面临的主要挑战

我们行业存在的价值是什么，要解决什么问题呢？刚才讲了商业保理发展最大的推动力是市场的需求，要解决的主要的问题是我们经济循环当中资金的循环不畅通。我们要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其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应收账款回收问题。应收账款不能及时回收导致两个极端现象，一个是大企业的高负债，高杠杆，因为现在企业回收慢，大企业发债又容易，所以债务越来越多。刚才张行长也讲到了大企业高负债的问题。另外一端是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这里当然包括金融供给侧问题。继上世纪90年代之后，目前经济运行中又出现了严重的“三角债”问题。所以今年两次的中央政治局会议都专门提到，解决企业账款拖欠的问题，近期很多地方政府也都在做这方面的工作，要求央国企带头。

四、规上工业企业应收账款超常增长

这个问题实际上反映出现在市场资金周转情况。我收集了一些规上工业企业的应收账款数据（每个月27日国家统计局都会发布上个月规上工业企业的数据）。前面大概十年左右，每一年规上企业应收账款余额增加一万多个亿，疫情三年每年增加两万多亿，今年1-9月份规上工业企业的收入基本持平的，利润是下降9%，但是应收账款同比上升9.7%，回收周期63天，同比延长了5.9天。

这个期限如果与2011年比较，2011年我们是29.6天，现在已经63天，整体延长了30多天。如果按照企业目前每天的销售额推算的话，大概相当于11.9万亿人民币销售额的现金流没有收回，严重影响企业的经营和投资预期。

此外，目前非金融企业杠杆率达到历史高点。从宏观杠杆率的数据来看，中国社科院每个季度发布的杠杆率的报告，非金融类企业目前杠杆率到二季度率是167.8%，相对于GDP的比例。

造成企业账款拖欠的主要原因不展开说了，原因非常复杂。有我们法规制度不完善和执行不到位的问题，也有我们地方政府财政困难，经济放缓之后的支付能力不足的问题，也有信用服务不发达，也有企业自身中小企业自身信用管理水平比较弱等问题。

五、企业赊销与信用管理

从微观的角度来看，现在为什么有大量的保理需求呢？从企业的交易层面来看，信用交易或者赊销贸易比例占据了主导。近40年来，在国际贸易结算当中，赊销比例从上世纪90年代不到20%上升到90%，调研发现出口企业基本上都是赊销，因为这是经济发展到这个阶段的一个必然的结果。如果不赊销，一是没有竞争力，二也不符合经济发展规律。赊销是效率最高、成本最低，同时可以扩大交易规模，满足买卖双方需求的一种交易方式，所以目前他是全球通用且流行的一种交易方式。

这样的交易方式之下，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从企业内部来讲，他要建立信用管理体系，对他的应收账有一个有效的管控，可以识别什么样的客户可以赊销，同时有办法转移风险、处置风险。如果做不到，就会产生大量的应收账款甚至坏账。

但是中小企业在信用管理的水平上能力上是有限的，目前我们中国企业整体的信用管理的文化也是不是那么发达的，管理水平也没有完全达到现在的市场所需要的水平。

所以这个阶段的话，他是非常需要来自于外部的支持的。比如说征信、信用保险、保理业、甚至催收行业，这些外部信用服务业是提供支持的重要工具。

我们保理业处在企业信用销售之后一个中期管理手段、外部的工具，保理和信用保险几乎是并行，当然信用保险一般是由国家政策性机构、大型金融机构来办理的。我们国家的话现在出口信用保险是发展不错的，一年大概八九千亿美元投保量，覆盖出口20%多，这个主要是国家政策支持下，中信保积极推动，常年发展的结果。

但是，我们的国内信用险严重滞后。我今年专门就此做了调研，保险公司为什么不开展国内信用保险呢？他说应收账款风险太大，我们很难管控。因为按照国外的经验，比如说欧洲的保理公司经验，每笔保理业务投信用保险，是通过信用保险分散风险，结果我们国内的信用保险目前落后于我们的保理，现在国内信用保险量还没有商业保理发展的多，反而商业保理走在前面。

所以，这个是很有意思的现象，其实这个也是下一步我们推动内外贸一体化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如果你让外贸企业转向内销，我出口的话30天收款，做国内90天才可以收款，成本提高多少？而且我的风险如何转移，如何保障？

内贸险必须发展起来的。内贸险发展起来，国内保理风险转移多了一条路径，这个之前商业保理确确实实已经走到了国内信用险的前面，可以探讨帮助国内的信用保险公司来发展国内信用险，这个是另外一个业务，就是说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服务。

六、我国保理业逆周期效应显著

从国内保理数据看，其实银行保理这些年高速增长，速度超过商业保理，所以这个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2022年的时候，银行保理业务量4.24万亿，商业保理只有2.24万亿。就是说现在银行恢复的非常快。刚才FCI秘书长说，今年银行业的保理业务量和去年持平，也就是说今年可能增速不快，商业保理数据我们现在也还没有，感觉到今年大家的增长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但是不论怎么样，我们的逆周期性还是比较突出的，比较典型的。

从2022年中登网应收账款转让登记状况看。2022年在中登网有登记记录的保理公司989家，这个数据和官方掌握所谓活跃或者白名单企业数量基本一样的。就是说这大概是我们行业真正活跃的保理公司。

另外我们的登记量，商业保理登记量大概在142.5万笔，银行登记量100万笔，我们从登记数来讲占银行的大概40%。这个数据可以看出，我们商业保理自身的登记量的增长，另外可以看到保理公司聚集地区，注册在广东省的保理公司是有338家，天津187家，上海109家，山东77家，江苏69家，北京、山西、福建这个是前10位的省市。

七、值得注意的几个认知问题

这里说一下值得注意的几个新的一些认识上的问题，最近讨论的很多。比如说产业背景保理公司存在合理不合理，或者允许不允许继续发展？这个有很多争议，还有就是说核心企业到底在保理业务当中或者供应链业务当中发挥什么作用？可以不可以脱核，现在有一些文件也在提，到底这个核可以不可以脱，或者这个核意义在哪里？还有的话就是商业保理下一步转型方向应该是什么？

产业背景的保理公司目前之所以在中国占主导，反向保理之所以占主导，其实是现实的选择，原因在哪里？原因在于我们整个商业征信体系不发达或者不健全。由于商业征信体系不健全所以导致如果大家做外部业务、完全市场化业务，风险防控上面临更多的困难。就像刚才讲信用保险公司为什么不敢做业务或者不敢大量做业务，也是这个原因。我们的征信体系现在只有银行的信贷征信体系是健全的，我们的企业之间交易付款记录没有统一的征集和披露的，就没有约束机制，导致市场化业务比较难，风险比较大。第三方的公司相对比较困难，比较容易开展的是依托于产业背景的核心企业开展反向保理，他是我们现阶段整个的一个市场的状况的一个反映，他有他的合理性。

另外就是说，产业背景保理公司是不是一定欺压了中小企业？这个不能简单下结论，因为我们产业背景的保理公司基于核心产业赋能中小企业，如果遵循开放、公平、包容、公平自愿原则开展业务，他的利率也是市场化的利率，并不高于市场化的利率，他的资金来源甚至大多数来自于外部的金融机构，你有什么理由说他就欺压上下游中小企业？没有道理。这个东西不能似是而非的乱说。

恰恰由于这些产业背景的保理公司的存在，实际上极大调动了核心企业的参与积极性，如果保理业务当中没有核心企业参与，可以成立吗？是很难的。所以说，产业背景保理公司开展产业保理业务，在目前来看，是引金融活水精准滴灌中小企业的可靠途径，核心企业在保理当中的地位是不可或缺的。保理本来就是基于基础交易合同的金融服务，核心企业就是基础合同其中的一方，他怎么可能缺位呢？

而且实际上目前信用条件下，核心企业是整个供应链金融业务的信用支点，没有这个支点，这个业务很难成立的。所以我的观点非常明确的，对脱核要准确理解，所谓脱核是指不一定要核心企业确权，但是其信用支点的作用是不能缺位的。

此外，在经济下行，风险加大背景之下，商业保理靠融资赚钱可能将来这个路会越来越窄，所以我们要转向专业化的信用管理服务，就是非融资性的保理。因为目前企业信用管理水平是相对比较差的，所以他有大量的信用管理外包服务的需求，如果我们又有管理能力，又有承担能力，甚至可以解决融资比较容易开发这块市场的，大家可以关注，包括金融服务的外包。

八、发展趋势展望

根据FCI的统计数据，历次的经济大危机（如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和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全球保理业务都出现了一个长达10年以上的高速增长期，这次全球疫情过后被认为可能会出现第三次高速增长期。2021、2022年的数据已经出现了高速增长，2023年可能增速没有那么高。总的来讲随着全球经济逐渐恢复，保理逆周期特点会体现得越来越突出，未来市场对于保理的需求很旺盛，我们还会有一个相对高的增长时期，从而保证我开篇所说的韧性发展。

谢谢大家。